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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牛背梁之初

来源:    发布日期:2015年2月4日    浏览次数:

不经意间,我来到牛背梁保护区工作已整整20年了,当年的青涩少女已年过四旬生了华发。我在感慨岁月沧桑的同时,更感恩岁月的增长,正是因了这蹉跎岁月才给了我太多的人生第一次:第一次进保护区,我出车祸了;第一次带队工作,遇“蛇仙”挡道了……回顾这20年,那丝丝片段宛如昨日。
 
第一次进山
 
19947月,我大学毕业了,满怀期待来到了牛背梁保护区。但从报到的那一刻起,我就后悔了。要知道,大学毕业时,我面临着两种选择,一是到某电力系统子校当教师,一是到牛背梁保护区当科研人员(当时听说保护区是科研单位)。听人说电力系统工资待遇好,但保护区正处于筹建期发展前途好。纠结了好久后我毅然选择了保护区。然而,当在省林业厅办了报到证后,我穿越了半个西安城又穿过了整个长安县才在城南一隅找到了保护区的办公地,这个单位竟然“上无片瓦下无立锥之地”,办公、住宿都靠租房,我一下子蒙住了。可报到证已办,没办法只能劝自己安顿下来再说。
随后的几个月里简直是难熬。由于单位尚处于筹建期,基层站点未建立,工作未全面铺开,几乎天天无事可做。单位资料很少,能看到的只有保护区总体规划和近几年的文件。通过查阅资料,我大致知道了保护区的工作性质和管理方法,但却一直没有机会到保护区实地看看。
终于熬到了10月份,听说防火期到了,单位要派人入区开展森林防火宣传了。我主动请缨,领导爽快地同意了,单位派主管业务的李振斌副主任带队,率我们业务组4个人一同乘坐单位仅有的一辆山鹿牌越野车前往区内。由于只有我一位女同志,我就主动选择坐在了副驾驶位后方靠边的位置上。
从单位出发不久,绵绵秦岭便呈现眼前了。虽说初冬时节树叶大多已经落光,但此时的秦岭却有着水墨画般的感觉,有着神秘和沧桑的韵味。车子沿着210国道一路南行,同事们热情地向我介绍着沿途的地名和景致。我好激动啊,这就是我以后要工作的大山了。
车行了一个多小时后,终于到达了当天的目的地——鸡窝子。鸡窝子是一个小山村,紧挨保护区,是此次森林防火宣传的重点区域之一。村长家盖了新房,一溜排开的砖房在周围的土坯房中甚为抢眼,村长主动让我们住了进去。安顿下来后,我看着周围依山而居较为分散的民居,心里犯嘀咕了,这宣传工作该如何开展呢?
没想到晚饭后,李主任他们就将随车带来的电视机、音响、录像机等放设备安置在了村长家,电源一通音响一开待会还要放电影呢。村民们一听有电影看,没过多久就都聚集到了村长家。电影放映之前,大家围着火炉,吃着核桃,随意地聊着家常。别看李主任平时话少,见了村民们话却很多,他亲热地与村民说东说西,那亲热劲看上去还真像一家人。电影开始前,李主任讲了话,他既没有念什么保护法律法规,也没有来什么长篇大论,而是用拉家常的方式,貌似很随意地告诉大家冬天到了,要注意森林防火工作了,不能野外用火。不能焚烧枯枝落叶。此外,要爱护森林资源,不得入区开展盗伐盗猎等违法活动,他还情深意切地告诉村民们要保护好身边的环境,保护环境就是给子孙后代造福。真没想到,他三言两语就将保护区的管理规定给说清楚了。看着村民们点头认可的样子,我还真佩服老保护区人呢。
次日早饭后我们收拾行装前往下一处宣传点。路上几乎没有车,山鹿车欢快地在盘山路上迂回。后排座位挤了四个人,由于是冬天每个人都穿得鼓鼓囊囊的,每到转弯处,大家都像胖胖熊一样随着惯性在车内来回摇摆,平日里男女间的距离此时已不再有,真有点亲兄妹般的感觉。
随着海拔的升高,路边林地里已看到积雪了,我拿出海拔表一看,已经到海拔1830米。听说秦岭梁马上就要到了,我高兴地向大家报了海拔数。这时,司机师傅随意地聊起这山鹿车有个小毛病,有时车前箱会漏油。他开玩笑地问我们,如果漏油引起火灾你们会怎么办?我一向嘴快,顺口接了句:“那就跳车呗”。此话刚说完没到两分钟,车子又走到一个急转弯处,随着惯性大家的身子都向右方靠了过来,三个小伙子的重量挤到了我身上,我顺势靠在了车门上。可怕的事情发生了,本已关好的车门竟然瞬间打开了,刹那间我被抛出了车外。在抛出的瞬间,我脑海里闪现出一句话:哎呀,这下真的跳车了。我感觉到身体在空中飘浮了一下后便“啪”地一声摔到了公路上。我一下子傻了,脑子里一片空白,一动不动的。
说起来很可笑,坐在我身边的人已经习惯了车内的来回摇晃,当这次很自然地向右边靠过来时,竟然发现身边没有了依靠,正寻思是怎么回事时,突然听到坐在副驾驶位上的李主任急急叫嚷着:“停车,快停车。”司机也没明白是怎么回事,边停车边问“怎么了?”
说起来还是李主任敏锐性强,车转弯时他依稀从后视镜里瞥见有个东西掉在了地上,便赶忙喊停车。停车后大家才发现“掉”到地上的那个“东西”是我。大家惊叫着跑了过来。此时的我正可怜地静静地双手伸展平趴在地上,眼泪从眼角无声的流出,我还好吗?
同事们着急地呼唤着我的名字,当看到我还有呼吸还能说话时,大家先舒了一口气。此时我的双手掌、半边脸都被擦伤,眼镜摔的不见了,脸上血水、泪水、眼镜渣、小石子混在一起,嘴唇也很快肿了起来,两侧膝盖、右侧脚踝都被蹭伤,所穿的三层裤子、右脚袜子都被磨破,露出了带血的膝盖和脚踝……看到我的伤情后,同事们都被吓坏了,赶忙把我抬上车送往西安。
我的第一次保护区之旅就以这样的方式结束了。幸运的是,我没伤着骨头,仅是较为严重的软组织挫伤。经过几个月的治疗和休整后,来年春天我又回到了工作岗位。
说实话,头次进山就遇到这惊险的一幕,对我身心确实造成了伤害。在很长的一个时期内,我都在质疑我的职业选择,但当我真正坚持下来之后,我才意识到正是这惊险的职业第一课,才磨练了我的性情和对这份职业的另一种理解。
 
第一次带队
 
上世纪90年代,进入保护区的交通不便。当时从西安到保护区柞水县区域,需要翻过两个岭(秦岭梁、黄花岭),经过两条公路(210国道、102省道),车行140公里路程约4小时方可到达。由于道路遥远路况复杂,每次进保护区都是提心吊胆的。1995年初,一个好消息传来了,国家将投资在在长安县和柞水县之间修建一条铁路隧道,该隧道从保护区东部腹底南北穿过,全长为18.46公里。隧道修通后,可将从西安到柞水的距离缩短至50公里左右。这对于常年受道路困扰的保护区人来说无疑是一个利好消息。然而,随着铁路施工建设,有大量的外来人口进入保护区周边区域,增加了保护区资源管护难度。尤其到了1996年,铁路建设开始需要大量的枕木。受经济利益的趋势,位于保护区北坡的石砭峪区域有许多村民非法进入保护区内盗伐树木。当时,保护区尚未在石砭峪区域设立管理站点,因此,无法有效管理盗伐现象。针对愈演愈烈的盗伐形势,保护区筹建处领导决定在周末组织开展一次清林行动,当时仅有的10多名职工全部参与。看到单位人员有限,我特意邀请我的男朋友一同前往。
到了石砭峪,只见村长家的院子里摆满了成堆的枕木。望着宝贵的林木资源白白消耗,真觉得心痛。可惜我们没有证据证明枕木的来源是否合法,只能望木兴叹了。
从村长家出来,大家都明确表示要到保护区内好好查查盗伐事件。单位领导根据这里的地形,将人员分成了两个小组,每组负责一条沟道内的资源调查及保护工作。每组还配备了一台对讲机,用于在小组遇到紧急情况时互相通报彼此支援。由于单位人员有限,没办法,我这个所谓的业务人员也被任命为小组长了,领导安排了两个20岁不到的小姑娘为组员,我男朋友随同我们行动。出发前,领导拿着地形图给我派发了任务,我们的工作地点在水洞子沟内,领导要求我们沿着主沟道一直向上,走到某一悬崖处方可撤回。
我第一次带队进山,而且还要承担与盗伐分子狭路相逢的危险,真是十分紧张。但既然当了组长,我也只能装出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豪情,大手一挥,领着我的三个“兵”出发了。
要进入水洞子沟,先要过一条河。尽管河水湍急,但我们相互扶持着总算平安过了河。要知道,旁边的那个主要由办公室人员组成的小组有好几位同志都掉进河里了呢。
一进入水洞子沟,我就发现这条沟很陡,我们几乎是攀爬着前行。脚下的石头很多,稍有不慎,石头便会滚落下来。我们小心翼翼地彼此照应着慢慢前进。走上一段路,我就拿出对讲机和别的小组互动一下。这种感觉真不错,挺有意思的嘛。
随着海拔的增加,盗伐痕迹逐渐多了起来,看着被盗伐分子破坏后的惨败的林相,我们几个人义愤填膺,不由地加快了前进的步伐。我们发誓一定要抓上几个坏分子。也许是我们行动的动静太大,虽然一路上看到了大量新盗伐的痕迹,却连一个盗伐分子也没见到。
越爬越累,大家喘着粗气,不再多说话了,只是埋着头继续前进。前面是个小陡坡,我刚爬上去,还没站稳呢,就见在我前方一米多远处有一条土黄色的蛇挡在了路中央,它见了我慢慢地抬起了头,吐着舌信子望着我。“蛇仙”挡道?我何时见过这阵势,一下子吓呆了。我定了定神,低声告知身后的三个组员保持制动。我慢慢摸出对讲机,紧急向其他小组求救解决方法。可任凭我怎么呼叫,对讲机里就是没有回音。我终于明白了,在秦岭山里,这劳什子的对讲机还真不好用,转过一个山头就没信号了。
看着蛇那耀武扬威的样子,我吓得浑身冒汗,心里暗念:求求“蛇仙”,保佑保佑。这时我的男友手里拿着一根棍子慢慢移到我的身边。也许是蛇嗅到了男人的阳刚之气,也许是蛇看到了我们并无恶意,总之它最终竟然主动向后撤退并“哧溜”转身,一下子不见了。
“撤!”我一声令下,我们几个人一溜烟地连跑带溜地下行了几十米后才停了下来。大家互相望着,哈哈大笑起来,真是躲过一劫了。受了如此惊吓,谁还有心思工作,还是提前撤退吧。我考虑到下撤时间过早,猫腻易被发现,遂决定先到河边休息会再返回。
当领导看到我们几位“女将”安全归来时,热情地迎接了我们。他询问我是否走到了预定地点?是否看到了悬崖?我含混着说任务已顺利完成。看到领导没再问下去,我终于舒了口气,总算蒙混过关了。
谁知道,这件事情最终还是穿帮了。几天后,领导找到了我,他抱歉地说,那天他把地形图看错了,他派我们去的其实是一条无名小沟,并不是水洞子沟。而且从地形图上看,那条沟内是没有悬崖的。他奇怪我们怎么会看到悬崖了呢?领导实事求是的态度感染了我,我有点无言以对了。我红着脸告诉了他实情,并为自己没有完成工作任务表示歉意。领导大度地笑了,说:“年轻人嘛,能勇于承认错误就好。女同志怕蛇也是正常现象嘛。”领导的宽容和大度愈发让我无地自容。我发誓,以后对工作一定要精益求精、实事求是,否则,真会“搬起砖头砸自己的脚”。
……
弹指一挥间,20年的时光匆匆而过。期间,我经历了太多太多的第一次,有着太多太多的故事回忆。尽管每一次的故事都所有不同,但这种经历带给我人生的经验积累、思想感悟却是相似的。正是因为有了这一次又一次,才使我改变和成熟了许多,我已不再是那个见了毛毛虫都害怕的小女生,而是一个喜欢进山、喜欢看山、喜欢读山的老林业人了。
感恩岁月,感恩无数的第一次。
     (管理局纪委书记 强晓鸣)